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柴油味混着海水的腥气，呛得人难受。
船晃得厉害，冰冷的水花时不时就拍到脸上。
李浩抓紧船沿，感觉胃里翻江倒海。
好几次想问话，最后都忍住了。
现在的陈峰，跟以前那个低着头的闷葫芦完全是两个人。
他就站在船舵前面，人还是瘦瘦的。
陈峰的腰杆挺得笔直，像是钉在了甲含板上。
灯光一晃一晃的，照得他那双眼睛特别亮。
脸上没有丝毫迷茫和胆怯，夜色在他面前，仿佛是一张摊开的地图。
船开了一个多小时，陈峰一次方向都没错，又快又稳。
李浩曾跟着父亲出过几次海，知道夜晚航行的凶险。
没有罗盘，没有参照物，一个不慎就会迷失方向。
耗尽柴油，喂了大海。
可陈峰，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，游刃有余。
“峰哥，我们这是去哪儿？”
李浩实在憋不住了：“再往前就是黑石滩了吧？”
“那地方水急，老人们都说底下有吃人的暗礁，晚上从没人敢来这儿撒网。”
“就是去黑石滩。”
陈峰的话在风里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越是没人敢去的地方，才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。”
“坐稳了，就快到了。”
李浩不再吭声，看向陈峰的眼神也变了。
他想不通，陈峰怎么一夜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。
但李浩晓得，自己跟陈峰上了船，那就得信他。
又过了十几分钟，陈峰一把将油门收到底。
老旧的发动机吭哧了几下，熄了火。
震耳的轰鸣声瞬间消失，世界一下安静下来。
只有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。
哗啦，哗啦，像是黑夜沉闷的呼吸。
他们停的地方，比别处更黑。
远处几块大礁石黑乎乎的，在没什么亮光的夜里，像趴在水里的怪物。
海风吹过礁石的缝隙，发出呜呜的声响。
好像鬼魂在哭，让李浩后背一阵发毛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
陈峰指了指船头前方，不远处的一片水域。
那里，两股方向不同的海流正面相撞。
激起一片细碎的浪花，形成不断旋转的微型漩涡。
“前世，赵老四就是在这里撞的大运。”
陈峰心里想着。
那个老实巴交的渔民，一辈子勤勤恳恳，却穷困潦倒。
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下网，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技巧。
纯粹是那天他喝多了酒，驾着船稀里糊涂闯进了这片禁区。
结果，一张破网，网住了一辈子的富贵。
这事后来成了村里的笑谈，都说赵老四是祖坟冒了青烟。
但对重生的陈峰而言，那不是运气，而是信息。
他清晰地记得谈话中提到的每一个细节。
鬼风潮过后的第五天，下半夜的涨潮期，黑石滩，两股暗流交汇处。
前世听来的所有信息，在今晚，全都对上了。
“猴子，把网拿来。”
陈峰一出声，把李浩吓了一跳。
“哦，好！”
两人抬过那张新买的流刺网，这网花了他俩一半的钱，是他们唯一的指望。
“听我口令。”
陈峰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水旋。
“等潮水涨平，水流变缓的那一下，就撒网。机会就那一下。”
李浩憋着气，用力点了下头。
他不懂那些门道，只知道陈峰说行，那就肯定行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熬过去。
李浩觉得自己的心跳跟海浪混在一起，咚咚地响。
他手心里全是汗，忍不住搓了搓。
再看陈峰，跟个木头似的，站那儿一动不动。
只有那双眼睛，在黑夜里亮得吓人。
“峰哥，真有鱼？”
李浩声音发干：“这地方有点邪门。”
“会有的。”
陈峰回答：“能让我们还清债，还能在镇上买房子的鱼。”
“别说话，等着。”
镇上买房子。
这几个字让李浩心里一热，也不那么怕了。
他想起了自家的破泥房，想起了他妈那双补网补得全是口子的手，眼神也跟着硬了起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李浩的眼皮都开始打架。
陈峰突然在他耳边吼道：“就是现在！下网！”
李浩一个激灵，想都没想。
就和陈峰一起，拼了命把渔网甩了出去。
渔网掉进水里，迅速张开，沉了下去。
铅坠拉着网，消失在水里。
网下好了。
现在，只剩下等待结果。
过去十分钟。
除了风声水声，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绑在船上的网绳，松垮垮的。
李浩的心，一点点凉了。
他偷偷看了眼陈峰，发现他也皱起了眉头。
难道是记错了，还是今晚鱼没来？
这个念头刚一升起，陈峰就觉得浑身冰冷。
要是白忙活一场，那五百块的债怎么办？
峰哥他妹妹怎么办？
自家那破屋子，啥时候能修？
就在他彻底泄了气，想说收网回去的时候。
“嗡！”
一声闷响从水下传了上来。
接着，整条船猛地一震，就像被什么东西从水下狠狠撞了一下。
李浩没站稳，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。
他还没爬起来，就看到那根手指粗的网绳，瞬间被水下的东西扯得笔直。
绷得像根钢丝，发出快要断掉的声音。
“上钩了！”
陈峰大吼一声。
他的话刚说完，一股巨大的力道就从网绳那头传了过来。
小渔船就像被头牛给拽住了，船头猛地一栽，硬是被拖着往前冲。
船身歪得厉害，一边的船舷都快挨着水面了。
冰冷的海水哗地一下就灌了进来，没过了李浩的脚脖子。
李浩的脸，刷一下全白了。
这是什么力气？
他跟着父亲，也网到过几十斤重的大鱼。
可那力道跟现在一比，差太远了。
这不是鱼，绝对不是鱼。
小船被水里的东西拖着，在原地打转。
船板被扯得嘎嘎作响，好像随时都要散架。
李浩死死抓住船帮，生怕自己被甩进黑漆漆的大海里。
他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害怕。
李浩想起了村里老人说的那些故事，什么海神，什么龙王。
他们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，惹到了这里的主人！
“峰哥！这是什么东西！”
李浩的声音都吓变了调。
“快放了它！我们惹上大麻烦了，这根本不是鱼！”